酸梅貘

保育類動物。
瀕臨絕種。

←小清新(喂)
主食
→葉藍,不拆。
→周江
→莫橙、傘橙

副食品
→周韓
→all韓
→all皓

節操這種東西,基本除了葉藍不拆,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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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一切拆cp安利,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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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完結系列/葉藍】 遺照

※2015年,新年快樂~

※這文有點原因,廢話收結尾

※是HE

※努力過,但多少有點跑個性,希望不要跑太多就是QQ

遺照

1.

1.

  達達的腳步聲從光潔的長廊底端響起,雜亂無章地;與時不時傳出的尖銳皮革磨擦聲相輔相成,不抬頭看也能明白操著步伐的人有多急。

  來人在目的地猛地剎車拉開病房的門,沒有節制的力道毫無懸念地製造出可怕的撞擊聲,引得病房內的人齊齊轉頭回顧,一雙雙眼各自帶著情緒望向闖進來的那人。

  感受到目光聚焦在身上,那人匆匆撥了撥飛亂的頭髮,悄悄扯著衣擺,讓風從縫隙透入,減低背上的黏膩感;一瞬間的清涼稍微將他運動過度而恍惚起來的精神從九霄雲外喚了回來。

  他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抖著腳步朝目標循序邁進,他不太確定無法抑制的顫抖是因為拔尖緊繃的肌肉忽然緩和下來,還是因為面前人略憔悴的面龐。

  「……喲,藍啊。」

  沒事人般打著招呼,目標半舉著左手持平在胸口,嘴叼著沒點燃的菸,該是含久了,濾嘴咬得有些變形。

  「那我們就先出去了。」一貫冷靜派的張新傑拉著旁邊難得安靜不語的黃少天望門外走去,十指交握在腹前的蘇沐橙來回看著除去葉修打了開頭後就默然著互相凝視的兩人,待方銳輕點了幾下她的肩膀,適才嘆了口氣,偕同離開病房。

  「為什麼?」

  從齒縫內擠出三個字,緊咬著下唇,他只能依靠這種行為才能告誡自己不衝動,順道抑制眼眶裡熱辣的液體潰堤而出。

  沒有逃開,目光定定的看著藍河,葉修呸掉嘴裡歪七扭八的香菸,從側坐在床的姿勢緩緩轉移至正面。

  過了一小段時間,久到藍河以為葉修得的病其實叫間斷性周澤楷式表達症候群時,對方終於開口說了話。

  「欸,怎麼這副模樣,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緊張啥呢?大不了真死了,你就給我畫個遺照吧,畫帥點,免得少天那幾個逮了機會笑話我。」

  這段玩笑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藍河瞪大眼睛,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如箭弦般射出去,扯住病服衣領向上提。而讓他重新聚焦瞳孔恢復理智的,是對方被提起上身時短促的呼吸。

  「……你是不是打算到死都不告訴我?」抖著唇瞪入那對幽黑眼眸的底,喉嚨光是吐出這句話就乾得發啞。

  要不是今天葉修說要和一夥人去討論第三屆世界榮耀邀請賽的事,要不是他閒來無事想打掃環境,要不是他心血來潮替葉修所有文件都堆在一起的書桌進行大掃除,要不是那封壓在一堆計算紙下的看診通知,要不是記在筆記本上他對於自己病情的分析,要不是……他今天發現了。

  微涼的手指扶上他熱燙的手背,葉修安靜看著他好一會,說:「告訴你,情況就會改變嗎?你還能跟平常一樣嗎?」

  藍河沉默了,呼吸遲滯,他好容易嚥下口腔裡發苦的唾液。

  不可能。

  怎麼可能不變?

  可是。

  「……可你還是得說啊。」弱弱地從嘴裡溢出這句話,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擔心、焦躁、不解,通通被雲淡風輕的撥開了。過大的情緒被折疊,被壓縮,他想將這些綜合起來就只是想哭的衝動擠進葉修心裡哪怕十分之一,卻發現那傢伙心臟飽和得連萬分之一都塞不進去。

  軟軟地鬆開手,低垂著頭顱不去理會葉修,他轉身離開病房。

  「藍……」守在門口的眾人一見他出來,蘇沐橙便開口想安慰些什麼好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但見那微駝著背失魂落魄的身形,她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了。

  查覺到對方擔憂的藍河抬起頭,對她擠出笑容禮貌地頷首,接著從眾人的視線中離開,虛浮著腳步跌跌撞撞的走,隱入轉角前差點撞上推著推車的護士。

  「這是你希望的?」推高鼻梁上的眼鏡,張新傑在完全看不見藍河後,轉頭對靠臥病床維持原本姿勢的葉修問道。

  「就這樣吧。」從菸盒內取出新的一支菸叼入嘴裡咬住,葉修搖搖頭。

  「你告訴最親的蘇沐橙,告訴你帶的興欣,告訴我們幾個只稱得上老將關係的外人,連嘉世那個你帶上來的都知道了,卻瞞著他?」皺著眉說道,張新傑雙手環在胸口:「做為晚輩,或許這樣說有點逾越,你的做法實在缺乏邏輯與理性,甚至於情感。」

  葉修看著門口佇立的幾人,嘴角翹起自嘲地笑笑,叼著的菸捲隨之晃動著。

  「也許吧。」他說。

  他有把握和他處久的人知道後心情上大致會有什麼轉變,而對蘇沐橙來說,留給她足夠的時間調適進而接受才是最佳方法,她早已成長為能靠自己堅強走下去的女人。

  可是那藍河──許博遠呢。

  認識六年,交往三年,那人的表情、更私密點的,什麼樣子都看過了。

  可這事說出來,那人會有什麼改變呢?

  他難得地不想明白有關那人的事。

  現在看來,說與不說之於那人都不是明智的決定。

  在他猶豫著是否該去天台違反醫囑不管不顧來一支時,那低垂著頭顱的人又一股腦地衝進了病房,然後將肩上的背包卸下塞給他,拉過板凳對著他坐了下來。

  捧著書局買來的素描簿,他手持刀片唰唰唰地將2B鉛筆削出芯,在紙上塗塗畫畫。

  一頭霧水的葉修看著他在面前折騰老半天,最後素描簿被翻了過來塞在他眼前。凌亂線條融做一起,由拐出來的幾根長線可以得知這畫的是一個人的上半身,兩隻木然的埃及眼固定在圈內左右,還有個三角形作為鼻子,半月型的嘴巴邊冗拉著應該是菸的扭曲線條,整體來說勉強足夠人理解,但構圖程度頂多是幼稚園中班。

  「不是要遺照嗎!」終於抬起頭的藍河眼眶發紅,可他卻笑著說:「在我畫好成品前你得給我當範本,今天開始我每天都畫。」

  「我畫一天,你就給老子活一天。」

 

2.

  同那天烙下的狠話,藍河說到做到。

  「別吧小藍,你瞧瞧這……凸鼻子塌眼睛的,我在你眼裡是長這樣的嗎?」苦著臉開嘲諷的葉修手捧一禮拜以來的圖畫紙,上面是歪歪扭扭藍河畫的圖,給它們起的統一稱呼就叫『葉修的肖像(遺照預備品)』,對此葉修稍稍後悔起那時開的玩笑。「這可以拿去當門神了吧!」

  「你少囉嗦!我起碼有十年沒畫過圖了!」脹紅著臉聽葉修批評他耗費整個下午的作品,藍河捏著磨平的2B鉛筆用美工刀再次削尖:「聽過熟能生巧嗎?你就給我乖乖坐好養病,等我畫出好圖像。」

  「是是,藍大大真棒。」忍不住伸手在藍河頭顱上揉了一把,細碎髮絲竄過指縫間,軟軟柔柔地從皮膚撓進了心肺裡。

  從藍河發現的那天起,葉修正式入住醫院。在一個燥熱的仲夏日,主治醫生帶著藍河、蘇沐橙與葉秋詳盡地將葉修的情況說了個遍,藍河呆呆地接收訊息,一些艱澀難懂的學名與病況從他左耳進又從右耳出,整串解釋只聽了七八成,僅有最後幾句關鍵如梗在喉中的魚刺那樣,突兀地刺入他的腦袋。

  罕見病例,無規則的治療方法,剩餘壽命大約半年。

  他感覺到蘇沐橙不著痕跡的倒抽了半口氣,葉修那有過幾次面緣的雙胞胎弟弟低啞著聲罵著混帳哥哥,以及自己胸膛裡咚咚直跳,卻涼了半截的心。

  「欸,嘴巴張開。」

  「啥……唔噗!」

  削著削著想起事來的藍河下意識應了句,嘴裡就被塞入了橘子片。

  「想啥呢,再削下去就削手了,難不成你手指還能當鉛筆使?這麼高端。」嘴上不饒人,葉修用床頭抹布擦擦沾上果汁的手,奪走再一厘米就要與藍河指尖相親相愛的刀片。

  「……沒想啥啊。」

  「喔。」

  看著葉修戲謔的笑,藍河繃不住,拎起剛擦過橘子汁的抹布糊他一臉。

  葉修入住的醫院和藍河工作地點很近,原先兩人在葉修退役後就合租一處,最初決定入院時便因應方便與藍河的堅持,乾脆地轉至藍雨附近的院區。下班後除了三五天給葉修帶換洗衣物會先回家一趟,藍河通常會急匆匆地直接趕到醫院,捧著繪圖本就對他畫;搞得葉修懷疑起藍河究竟是喜歡他多一點,還是新歡素描簿更勝一籌。

  這麼苦思了幾天,加上醫院是住雙人病房,不可能做出什麼超格舉動,一個月後葉修總算展開試探行動。

  「小藍啊。」

  「嗯?」

  「你不覺得比起本子,更需要你關心的就在面前嗎?」

  認認真真地擺著臉譜說道,他沒羞沒臊地張開雙臂,顯現出需要關懷的模樣。

  「沒榮耀太無聊啊?醫生說你現在不能碰電磁波強的東西,忍忍。」瞄了一眼葉修的動作,再次垂頭苦畫,藍河隨口答了句。

  葉修隨著他視線一同往下看,漸漸有人輪廓的圖樣在紙上成型,比起月前幼稚園等級的塗鴉,現在已經進步到了有小學的程度。

  「要畫到什麼時候啊?」

  略顯抱怨的嘟噥了下,接著就見藍河笑著放下了素描本,傾身環抱住他。

 

3.

  夏天感冒的人都會被笑稱是笨蛋。

  這麼想著的藍河吐槽著,並認分地帶上口罩,時不時吸鼻子,阻止黏稠的鼻涕弄髒口罩內裡。

  上周夏日特產雷陣雨讓他領教到什麼是出門不帶傘代表悲劇,而就在這種悲劇之下他毫無懸念的中標了。

  「嘶嘶--」

  「唉喲小藍,手殘這麼沒人性!感冒了還要人上班,藍雨沒人啦?看醫生了沒。」聽著隱匿在諷刺中的關心,藍河抽起面紙用力地擤鼻涕,扔進隨身帶的小垃圾袋後迅速把口罩戴回,用濃濃鼻音說道:「喻隊才不是手殘,再說網遊部也不是隊長的職責。早看了,剛剛吃了藥。」

  「那就回去休息吧。」

  「不,還沒畫呢。」

  說著他拿起微黃的本子,揉揉模糊的視線掐著筆開始畫。

  葉修沉默地看著他作圖,鉛色略沙的線條一筆筆在紙上暈開,沒多久,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遮住了圖紙,不怎麼平緩加上時不時無意識擤鼻的沉重呼吸在有些空的病房內晃蕩。

  葉修望向一旁的隔壁床,布簾收攏著,在日光燈的光源照射下,那塊空間顯得有些蒼白。

  那床病人是個大嬸,人很好,也不介意他們的關係,精神好時也不忘調侃他們幾句,甚至會拉上布簾笑著說年輕人好好膩著,電燈泡先睡了等的玩笑話。若非三天兩頭夜間咳血咳得厲害,藍河手忙腳亂幫過幾次,根本不會認為她這樣的一個開朗健談的人已是癌症末期。

  大嬸終究挺不過煎熬,幾天前驟然去世了,醫護人員在兒女哭聲中將冰冷的大體抬出病房。他當時轉頭看見現在手邊睡得沉的青年沒什麼波瀾地別過臉,手卻抖著,把蘋果削得坑坑巴巴。

  後來青年乾脆放棄了蘋果,黏膩膩的就伸過來扣住他的手。

  「嘖。」葉修突然很想找個什麼咬著,好比說香菸、香菸,或者是香菸。

  ……可惜手邊所有存貨都在醫生加強囑咐後被青年丟得乾脆俐落一根不剩,往他嘴裡就順了顆薄荷糖打發。

  拉開床頭櫃,從裡面滿坑滿谷的薄荷糖堆裡扒出一個,拆了包裝塞進嘴裡,糖粒的人工甜與辛辣味兒的薄荷香共同在嘴裡盤旋,鼻腔一陣舒爽,連帶心尖發澀也抹去不少。

  他試著抽取藍河抱著的素描本,青年似乎有些被驚動到,哼哼了幾聲,無意識地蹭著葉修伸過去的手,順道把碳粉抹上口罩,一道道成了花貓鬍鬚;但本子紋風不動,使了點勁發現無法爆這裝備的葉修索性鬆手,便見他即使在睡夢中仍將懷中之物摟得死緊。

  捲著青年的髮尾玩,葉修俯身將唇貼在藍河有些低燒而發燙的耳後,一股股蓬勃的脈動震得他口乾舌燥。隨後他靜悄悄地起身,將家屬用的被子覆上在他眼裡始終顯得單薄的身子。

  「你說,該怎樣對待才好。」

  在一片祥和寧靜裡,他肆意浪費時間,斂眸瞅著熟睡的伴侶,一脈一絡地細數彼此的事物。

  隨著大大的噴嚏,藍河幽幽醒轉。只見房內不知何時關掉了大燈,他用無力痠麻的手肘支起身,抬首便撞進葉修盯著他的眸,黝黑的瞳孔在月光輔助下隱約泛著銀白色的光點,長時間治療削瘦下來的臉龐被囊括在柔和的線條裡。

  「……葉修?抱歉我睡著了……」

  「沒事,睡吧。」

  他所熟知的薄唇勾著以前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臉T上的微笑,接著溫涼的手指便蓋住他所有視線,一股柔和的力道將他摟上了床,從對方呼吸裡透出的菸草苦味穿過口罩刺激著他突然通了一半的鼻腔。

  他朝冷氣房內的唯一熱源窩去,額頭叩上的胸膛裡,安穩跳動的心臟讓他沒來由地放鬆。

  「葉修……」

  「嗯?」

  「……戒菸……記得,櫃……有糖……呼嘶………」

  苦笑摟著懷裡硬是抱著本子卡位的青年,葉修就著彆扭姿勢揉了揉他的髮。

  「戒了,都戒了。」也沒管對方昏昏沉沉到底能不能聽見,他喃喃道。

 

4.

  颱風天,下大雨,而且是暴雨。

  還有比這更糟的嗎?

  望著光看就蛋疼的天氣,藍河深呼吸再吐氣,盤算著好險記得帶了大傘,下班後要先去買本新的素描本或者繪圖本什麼的,再去葉修那。手邊有空就偷發了封訊息給蘇沐橙,一旁的筆言飛單單瞄了一眼,無奈搖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我說老藍啊。」

  「嗯?」

  「你還好嗎?」

  「咳咳,我很好啊。」

  腳抵著辦公桌往後一踢,筆言飛讓座椅滑到藍河身後,一把攬住同事的脖子。

  「好個屁!你敢說我還不敢聽!你看看你,深得跟貓熊有得比的黑眼圈、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感冒,還有那啥,提早進入老年期的象徵性駝背跟三不五時手機症候群,整天神經兮兮,你跟我說你很好?」

  一臉騙鬼去吧你說你明天就要翹辮子我還比較相信的筆言飛擺著鬼臉近距離恫嚇藍河,歪著嘴怪裡怪氣地說。

  「別鬧,是真好,咳。」拍開勒住脖子的手,藍河賞他白眼一枚,「不好還能在這跟你囉嗦嗎?」

  「不好才囉嗦啊!」振振有詞地說道,他重新攬上藍河的肩膀,「說真的,哥們幾個這把個月看著都心痛,你說你家那尊能不注意嗎?」

  「……說啥呢,我很好的。」沒正面回覆,藍河掙脫了束縛,打開報表就開始填資料。「少廢話了快點做事,咳咳,大春要是怪下來,我就說是你偷懶。」

  「呿,好心沒好報!」嘟噥著滑椅子回歸本位,筆言飛碎唸著雷打不動的牛性他也拉不回頭,索性由他去得了。

  院內,蘇沐橙拉開病房門口走進病房,笑著對床上百無聊賴開始折起紙的葉修說道:「不好意思我回來啦,是藍河來的訊息。」

  「哦,他說什麼?」立馬放下折紙的葉修抬頭看著妹妹一般的女孩。

  「……噗,啊哈哈哈哈!」

  「笑啥呢?」有些無奈地等好友的妹妹笑夠本,葉修適才問道。

  「沒笑啥啊。」歡快地搖著頭,她有些膨鬆的髮在空氣中搖晃出柔順的弧度,「只是忽然覺得你很可愛。」

  「現在才發現?」說著葉修將手在眼前擺出V字型,爭取賣萌的機會。

  「少裝了。」搡了葉修一下,蘇沐橙說:「你都不知道你剛剛兩眼就像暗巷的貓咪,這樣布琳布琳地發光。」她賣力眨起眼,纖長羽睫搧啊搧地。

  「妹子,這不標準啊,哥給妳示範示範?」

  「別,藍河的訊息還聽嗎。」

  「聽。」

  「他說下班要先去買本子,會晚點過來,說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別等他。」

  「嘖嘖,說得好像我成天都在等他一樣!」

  「難道不是嗎?」

  「小娃真可以啊,翅膀長硬了想飛啦?」

  「不,沒硬呢,還軟著!」笑著抱住葉修的手臂,蘇沐橙頭側著靠了上去。

  「所以你要好好的啊。」

  沒回話,葉修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空,一段時間後才對蘇沐橙說道:「妳幫我去個訊息給藍河。」

  「行呀。」

   *

  今日同時刷出了多個野圖boss,藍溪閣全員加班比平常多不只一倍的時間,算是早班的藍河在順利從中草堂那搶走負責盯的野圖boss後終於打卡下班,只見已然漆黑的天仍不屈不撓地下著雨。

  打著傘苦惱了會,他在腦中擬定了去最近的一間書局買本子再到醫院的路線才邁開步伐。

  即使穿了雨鞋打了傘,暴雨侵蝕下仍不可避免落湯雞的下場,他開始後悔沒有直接準備雨衣這一選項。

  在書局結帳後他順手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手機居然因為急著離開忘在辦公室沒帶走,「算了,反正也不能帶進去,當省了個麻煩吧!葉修平時也不太會找人發信的……」將素描本護在外套裡,他再次進入雨幕之中。

  於是半小時後,葉修獲得了渾身溼透的青年一隻。

  「……你……」

  「抱歉,來晚了。」

  「不,我是說你這德行。」敢情他找人發簡訊是發心酸的。

  「雨有點大,一不小心。」脫下濕淋淋的外套掛在門邊,藍河走進內附浴室裡將自己擦乾,才到病床邊打開素描本。「話說我剛剛在書局才發現忘記帶手機呢,下午搶野圖就沒再注意過了,瞧我這記性。」

  輕描淡寫提上這件事,他執起迄今第三支2B鉛筆朝紙面畫下,「總覺得我最近可進步不少,咳咳咳咳……」

  眼神黯了黯,葉修按住藍河作畫的手,筆頭受力一偏,在粗糙的紙面刻下一道歪扭的深跡。

  「咳咳……你幹嘛?」

  「許博遠,別畫了。」

  聽見葉修沉著聲連名帶姓地喊,藍河一頓,抬起頭楞楞看著他。

  「我……」

  「別畫了。」

  有些強硬的抽走本子,葉修看著他,重覆說道:「別再畫了。」

  堅決的、肯定的,濃縮了很多很多,一瞬間扭曲又脹開,發酸的優酪乳那樣濃厚沉重的言語。

  「葉修,還我……」

  「別畫了。」

  像是要落實這句命令,葉修將最新那張紙猛地撕下來,在清脆的紙張破裂聲中,藍河感覺到有什麼一同被撕毀掉了。

  「你根……麼…不懂!咳……」

  扯下紙張的手僵在半空,葉修瞧不見藍河藏在口罩後的表情,卻無法漏看那雙總是蘊含著星光的眼此刻糊成一片,話語哽咽得讓他聽不真切。

  搶回葉修奪走的素描本,藍河頭也不回抓著外套背包奔馳而去,佝僂背影像指控些什麼,終是徒留混入雨水腥味的空調蕭瑟一室。

 

5.

  「我做錯了。」

  「你指哪方面?撕本子、愛面子,還是以上皆是外加口是心非?」

  「沐橙妳……」

  聳聳肩應著葉修的自言自語,蘇沐橙坐在家屬椅邊動作俐落地削著梨子。葉修正恍然覺得這人應該要削得更不利索點,一晃腦才回過神來這是蘇沐橙,而不是那個他。

  「好可憐喔,被拋棄了。來來來,吃梨子。」嘴上說得疼惜,動作卻不怎麼優雅,可以說是往嘴巴洞裡一塞就了事。

  「梨……妳故意的嗎?」胡亂咬著水果口齒不清,葉修看向正在擦手目不斜視的少女。

  「對呀。」

  乾脆俐落不拖泥帶水,Full K.O.。

  「你還說得出話,代表精神蠻不錯的呀。」

  「託妳的福……」

  「怎麼可能是我的,我又不是三百六十五天都在這兒了。」

  「我也沒住進來超過三個月啊……」

  「是呀,但藍河卻像住進來了。」

  轉頭與蘇沐橙對視,可看見她不必化妝就相當精緻的容顏透出的情緒有多明顯。

  「生氣了?」

  「嗯,非--常喔。」

  「怎麼一個兩個老愛生氣呢,生氣折壽的知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惹人生氣起來,關心也會打折扣的啊?」

  將裝著梨子皮的垃圾袋綁好,從行李袋裡拿出乾淨的換洗衣物替葉修整理好,再將用過的衣服塞進洗衣袋內,最後塞進行李袋。

  「哥哥以前常說,如果你把話說清楚,很多事情就不會這麼複雜。

  「這些哥哥懂,我懂,他也應該懂。

  「但我們從來不會也不願意去要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說完,她給了葉修一個擁抱,背起東西離開病房。

  這三天藍河都缺席了。

  蘇沐橙帶給他的香氛劑與藍河平時帶來的一樣,有著溫和的佛手柑清香,燃著裊裊白煙逸散在空氣裡。

  葉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意卻遲遲不肯來造訪,於是他懊惱地坐起身,既然睡不著就乾脆不睡了吧。

  穿著拖鞋在房內走來走去,兩人病房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原本就夠寬敞了,又幾天沒見著那時不時就留在這裡一宿的人--雖然某程度來說是被他給趕走的。

  病床旁因為多到不可思議的閒暇而折的紙藝堆滿了好幾袋,方銳來幾次都問他要不要乾脆拿去孤兒院捐了,說是賣相挺不錯的。

  翻弄袋口,精緻可愛的兔子、鶴與青蛙等的折紙掉出幾隻,他蹲下來按著青蛙的屁股讓它有一搭沒一搭的跳著,視線掃上那一摞堆在角落的素描簿。

  反正閒著沒事。

  他喜歡什麼也不做,就看那人專注的神情,特別可愛。以至後來覺得素描本比他受寵,於是更沒放心思去看人手下的忙活。

  張張泛黃的紙被打開,第一本、第二本、第三本,有時藍河一天不只畫一張,待得時間夠長的話,他就會說想多多練習,本子換得勤快,進步也十分飛躍。當然,工作醫院家裡三頭燒的結果就是對自身管理差了,三天一感冒兩頭一大病的。

  從最初被諸多嘲諷的幼稚園等級到最近光輪廓就摸出幾分樣子的,他一頁頁翻,最後手指停留在三天前他撕下來的紙片上,他將紙夾在留在這裡最新的那一本裡,沿著紙張,他摸索起藍河手指可能滑過的軌跡。

  「嘖。」

  真想抽菸啊。

  想著,他從抽屜抓出一顆薄荷糖胡亂拆了扔進嘴裡。

 

6.

  藍河帶著素描本再出現在病房是第四天的事,正在整理病床的護士小姐見到他友好地打了聲招呼,詢問是否來找葉先生的,告知他葉修正在跑例行檢查。

  藍河拉下口罩禮貌性笑笑,然後眼一偏看見素描本仍整齊堆放在角落,但好幾袋的折紙卻都消失了。

  「聽說捐給孤兒院給小孩子們玩兒去了。」見他左右張望,護士小姐笑著說道:「葉先生手很巧呢,每個紙娃娃都很精緻的。」

  是啊,他的手非常巧,那是雙既美,又強大的手。

  心底這樣回道,他仍只是笑著回應護士小姐,那笑容比起方才要來得燦爛些。

  回到病房的葉修第一眼看到藍河時反倒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門口猶豫該不該進去。

  見他回來,藍河什麼也沒說;單單看了他一眼,搬走家屬用的椅子讓開一條通往床上的路。刻意維持一貫懶散儀態直到爬回床上,蓋好被子,葉修看著藍河又抱著素描本坐到了床邊。

  「……藍……」

  「……」

  「小藍?」

  「……」

  「小藍?小許?許博遠?」

  「……」

  藍河打開素描本往後翻了好幾頁,明明是新的,卻感覺已經用了不少頁數。

  試探的話語換不到半點回應,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挫敗感,葉修也沉默下來。整個房間就剩下紙筆唰唰的聲響,藍河一次也沒有抬起頭來看過葉修,直到畫完一張,他便起身離開了病房。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

  葉修和藍河做的事情都沒有什麼改變,一個成天檢查吃藥被觀察,另一個畫圖餵食理環境,唯二不同是兩人間完全沒有言語交流。即使葉修眼神一直放在藍河身上,藍河也從沒主動對上過,口罩更是從不離臉;以及,藍河待的時間比以往長上許多。

  對此狀況葉修憂喜參半,直到深秋某日,喻文州帶著水果禮盒來探病,逮著機會他拐了彎問藍河是否喉嚨受了傷,不能說話什麼的,換來喻文州的呆愣一秒,以及爆炸性消息,藍河早辭了藍溪閣的工作。

  「怎麼可能啊,當初我可是挖了好久他還是不來興欣的,文州求別鬧。」

  「葉神,那不一樣的。」不對挖人牆角還講得理所當然的話語多做著墨,喻文州笑著解釋:「不跳槽是對從屬的堅持,辭職則是對某些其他事物的堅持。若他之前對藍雨不論好壞都堅持挺下來,那現在就一定是因為某些事物更重要,以至於願意放棄藍雨。」

  「我們是大家庭,所有人思考後做出的選擇都會接納並且支持。」

  送走喻文州沒多久,藍河就來了。他仍戴著口罩,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彷彿不存在,卻又把該做的事做得分毫不差,妥妥貼貼。

  「藍河。」葉修坐在床上喚他,用第十區最初相識時的稱呼,那人仍不回他話,持筆的手卻頓了一下。

  「你知道最後一片葉子的故事吧?」捕捉到動靜,想著藍河也不會突然就回他話了,葉修乾脆自顧自講下去:「就是有個得絕症的對朋友指窗外老樹,說最後一片掉了就是他生命結束時的故事。我小時候看的時候覺得蠢,自己想死呢還怪給樹葉!後來他朋友雞婆,去老樹旁的牆上畫了片假葉子,我想那人不是畫技好得讓人信以為真,就是畫得特別爛,爛到那病子也看出來了,卻催眠自己樹葉還沒掉;說來說去都是個人問題。」

  「我從來做想做的,然後去做,做到好。可命呢,這回事……卻從來沒辦法有把握。那是無法逆轉的如果,多少祈禱還是回天乏術的滿爛大街多得是。死掉,然後證明一切全是笑話。」

  看著藍河捏緊了握筆的手,他輕笑,繼續說。

  「我自認沒為誰改變過,算任性的一種吧我也不曉得,書讀得不多嘛!喜歡打遊戲,所以離開不讓打的家;喜歡榮耀,戰友走了還是走得下去。能做自己的就夠了,別人覺得怎樣我都無所謂。你不老叨念我該說的都不說?講這些怪奇妙的。」

  「其實吧,說多,也沒啥意義。你看我現在沒榮耀也沒工作,三十出頭連個好身體都沒有,藍大大求包養啊?」伸出手揭開藍河的口罩,額頭抵上他的,視線捨不得離開那張藏了幾個月的臉。

  「我想聽你說話。」

  「……」

  「說說話啊,許博遠。」

  「……不公平。」咬緊下唇,藍河抬起左手抵在葉修的肩窩,作勢要推,可馬上被溫涼的手掌握住不給動彈。

  「你太卑鄙了,從第十區的時候就這樣……」

  「嗯。」

  「要材料要得理所當然的,厚臉皮,沒下限,特沒下限。」

  「我需要嘛。一手辦事一手交貨,多公平!哪兒不公平?」

  「全部!還挖牆角,說多少次了我是臥底,不是你興欣的……」

  「多大點事兒啊還記著,你不也蠻開心的嗎,何況現在是我的人了啊!有差嗎?」

  「……還有你這人真的很煩你知不知道啊?要我說話我就說啊,哪來的道理!」

  「不敢,藍大大所言甚是。」

  偷偷把人圈著,享受很久不及的觸感,他蹭上光滑的頸子咬了咬,再用鼻尖輕拱。

  「你幹嘛?!」

  「那啥,拱白菜?」

  「拱你的頭!」

  「我希望你過得好。」嘆息一般說著,他將下巴往肩窩一擱,不動彈了。

  「……可我,」將素描本移到病床邊,顫巍巍地抬起手,藍河回抱葉修歷經病情折磨而削瘦的背,壓抑鼻息濃濃地說:「可我希望你比我好。」

  葉修笑了:「比來比去,沒意義。」

  用了點力使勁將人押進懷裡,感受彼此跳動的心臟傳遞而來的體溫,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了。

  「好吧,答應你,努力點活下去。」

  「……但我還是要畫。」

  「你這人怎麼老固執啊。」

  「囉嗦。」

 

7.

  「真神奇,告訴虛空他們搞不好還會說我唬雙鬼呢。」

  「是啊。」

  「我居然走著出來呢!」

  「多虧你沒忘了怎麼走路。」

  「你怎麼就這麼煩呢?」

  「跟你學的啊葉大大。」

  兩人各自圍了大圍巾,站在冷風颼颼的商店街旁吐著白霧,雙手提著大包小包,在藍河確認清單上的都有了以後,才朝回家之路邁進。

  「呼--為啥我一個接受祝賀的人非得替那幫子舒適窩在我們家的傢伙們準備食材呢!」

  「所以我說我來就好,誰讓你硬跟的!宅男體質又是前‧重症病友的葉修大大!」

  「被你說特別不能忍,來來來,過來過來!」

  仗著自己高一點,葉修歪著頭就往藍河方向擠,硬是把半身重量壓在藍河身上。

  「靠你幹嘛!」

  「施展宅男體質和前‧重症病友兼你男朋友的特權。」

  「滾滾滾!」

  就這樣打打鬧鬧的回到家,幾人開門後呼啦就湊上前分擔走重量,總算能喘口氣的藍河揉著被葉修一路壓得僵硬的脖子,將扔在玄關的鞋子擺好。

  「哦,你就是許博遠……藍河是嗎?」饒有興致地湊上前來打招呼,王杰希伸出手:「你好,我是王杰希。」

  「是……你、你好。」吞了吞口水,雖然已退役,但王杰希的微草身分與魔術師手法以及優秀隊長的印象歷歷在目,藍河心中五味雜陳,縱使心中曾經最崇敬的某尊大神形象早被本人壞得支離破碎了,也不影響他對王杰希這尊大神該有的敬畏。

  「幹什麼幹什麼,大眼啊,看看你,靠太近大小眼嚇到我們家小藍了!」靠過來自動自發掛到藍河身上,葉修開口就放嘲諷。

  「……」兩人無語一陣,決定忽略葉修繼續進行對話。

  「你們家到處都是這傢伙的肖像呢。」指著應葉修要求而從玄關一路掛到廚房的幾幅將素描放在裡頭的裱框,王杰希說:「都是你畫的?畫得真像,把前輩的……氣質,都表現出來了。畫技真好。」

  對選好聽話而遲疑的語氣表示完全理解,藍河笑了出來:「謝謝,不過……」

  「不過?」

  「我也只會畫他而已。」

  看著藍河的表情王杰希了然於心地點點頭,順便朝賴在人身上的葉修意有所指地說道:「前輩看不到可惜了。」

  「那有什麼的,晚上哥愛看多少有多少……哎,疼疼疼!」

  「你在王神面前說什麼呢!」

  話語一出,不出所料被狠狠擰了耳朵。

  「哎喲疼,小藍你不幫夫就算了,還窩底反了!看看你,都不學好,盡跟老闆學……」

  「學我什麼了?啊?」陳果瞪眼,葉修馬上打住。

  「沒事,我說了啥啊?不記得了!」

  「哼!」

  「嘻嘻,裝淡定呢?」蘇沐橙看著葉修,笑著補上了最後一槍。

  在眾人嘻嘻哈哈的笑鬧聲中,葉修悄悄附在藍河耳邊道:「講真,我本來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啥?」

  「那三天啊。想你大概不會再來。」

  「……」

  「結果是偷偷辭職了。」

  「……」

  「看得到人,見不到臉。」

  「……」

  「還裝啞巴。」

  「……」

  「說點什麼啊?」揶揄地撞了下藍河的手臂,葉修笑道。

  「你真的很煩。」面無表情的回應,藍河側過頭瞪葉修。「這我之前不是才跟你說過嗎!要問幾遍!」

  「想再聽一次唄。」

  「……辭職是因為我想增加在你旁邊的時間,被你看臉色又要囉嗦,戴口罩省事,不說話是怕一跟你說話又要被說不許畫了,可我想畫到把你完全記下來,要你又趕我走,就不怕忘記你的樣子了;那三天沒去是因為不小心發燒完全爬不起來,沒辦法去醫院!這樣行了嘛!」

  他一口氣將前因後果完完全全重述一遍,正打算歇會,才意識到四周安靜得出奇。

  「就是這樣,懂了唄。」

  「靠靠靠老葉你當心秀恩愛死早!」

  「哥靠秀恩愛活得比誰都長,二樂你懂什麼呢你。」

  「靠!」

  「你、你……」驚覺自己被暗算的藍河瞪大眼,字梗在喉嚨裡整串話都出不來,急得要甩開葉修躲到別的什麼地方都好,總之沒別人看見就成。

  「欸,跑什麼!有話跟你說呢!」把人錮著不讓走,葉修說:「你歇歇,今兒開始哥讓你看到不想再看到我,讓你看到不畫也記得一清二楚,閉眼眼皮子底下都浮我的臉,如何?」

  「許博遠,咱去老美討個證回來吧。」

  在一群職業選手的起鬨、噓聲及笑鬧綜合起來的背景音裡,藍河朝葉修的肩膀帶勁揍了拳。

  「……你真煩死了,要去就去!」

  從今而後,過往一切都列入回憶的範疇,新的圖樣由兩人共築。 



 










欸......這篇是.............夢到的。

所以沒有甚麼起因,沒有甚麼結尾,就只是夢到了葉藍在我夢裡演的這齣,許久之前在群中講過,只是一直都沒有寫下來,過了兩個多月還記得清清楚楚,就憑著一股氣勢今天給他寫出來了,有些細節因為用文字表達的時候我不希望寫得太像敘事,就多多少少給夢刪減了(咦)

如果這篇可以表現出我夢裡那種灰灰濛濛曖昧不明卻很幸福的感受就好了。

現在腦袋有點昏,也許明天重看又會想修改惹,不過就先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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