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貘

保育類動物。
瀕臨絕種。

←小清新(喂)
主食
→葉藍,不拆。
→周江
→莫橙、傘橙

副食品
→周韓
→all韓
→all皓

節操這種東西,基本除了葉藍不拆,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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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一切拆cp安利,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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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蓝24H/11H】 龍騎士

我寫完啦!

  @许雁一 把點梗寫進去了,謝謝提供/

祝大家情人節快樂。

 @2017情人节叶蓝24H

0.

「当一滴虎蜥血滴入一杯清水时,若不去搅拌它,就能看到红丝慢慢散开,而我们在设定条件后可简单以斗气推演法术在空气中蔓延的形式。推演敌方法师使用的法术对于擅长物理战的战士来说是很重要的保命技能⋯⋯」粉笔在黑板表面划过,不规则的粉末攀附在墨绿的板面,构筑成讲师嘴里的课题。

漫长课程在让人昏昏沉沉的最后十分钟,发鬓斑白的中年教师总算放下随着舞动的手逐渐削短的白色粉笔,挺直腰杆转头看向台下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 「这学期的课程就到这里结束吧,那么,期待下次再见到各位时,我面前就是一个个伟大的骑士了。」

「好累!终于结束啦!」鸟兽散的教室内几个学生尚未离开座位,其中抓着一头蓬松乱发,理论万年吊车尾笔言飞哀嚎着,「谁知道万老头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蓝桥,笔记借我!」

「吵死了,」坐他前方的短发少年转过头来用笔记本拍他脑袋,接着摇了摇手中的薄笔记显摆,「那么想要?」

「要!」

「我没抄。」

「⋯⋯那你显摆个屁! 」愤怒地夺下笔记本,笔言飞快速翻动空白的页面,最后一篇有写字的纪录停留在上周公告的骑士巡礼实战日期。 「蓝桥兄弟,你只惦记着这件事了?你的学习呢?说好的奋发向上呢?全科霸主呢?痛心疾首!」

「全科霸主刚刚借了我笔记。」蓝桥从腋下掰出另一本笔记本笑得灿烂,「明天请我一顿午餐就借你看。」

「土匪、趁火打劫、强抢良家民男的钱!」笔言飞嚎叫着伸出手要夺下全科霸主精美的笔记本,下一秒笔记本落入另一人手中。

「全科霸主表示我也要一顿饭,不然两个都别看了。」推着鼻梁上的运动眼镜,全科霸主入夜寒一手乱揉蓝桥软蓬蓬的脑袋,一手用笔记本敲着笔言飞的头。 「说起来蓝桥,上次抽签你的实战任务是单人吧,有想好计画了吗?」

「差不多,」嘴角扬起,蓝桥把桌上的杂物一一收进随身包内。 「唔,没有规定不能找外援吧?」

「的确没有,我和阿笔大概两周后启程,曙光去找大春特训了,他的任务是跟知月一起行动。这是大春发的通讯签,说是白塔来的优质品,水泡火烧都能用,有事千万别吝啬,大春的钱。」

「怎么用?」

「从撕了它开始,一分钟的通讯时间;所有讯息都是即时性的,大春马上就会收到。」

「那我和纸一起放口袋上厕所时撕到不就通到大春那了?」趴在桌上的笔言飞大嗓门的喊。 「我还以为需要念个咒语发动什么的?」

「没有那种咒语。所以我们的份都在我身上。」

「⋯⋯我有危险怎么办!」

「除非你在我眼前准备断气,不然我想应该没什么机会使用它让大春听你最后的遗言。」

「魔鬼!」

蓝桥在斗嘴声中接过三张镶着金线的签纸翻来覆去看了看,好好地收进了包里。 「谢啦。」



1.

骑士的追逐是孤独的。

蓝桥----现在是蓝河了,在打开手中厚实的精装本时一眼便见到骑士王受封时的名言。

人类的历史中,早先负责保卫家园的都被统称为战士,随着世界变化,人类逐渐占据较多的土地,人口稳定成长、不再针对外族而是防备同样身为人类的其他国家,职业依照不同功能细修,称谓开枝散叶,其中就包含了骑士。

骑士的力量来自于信仰心中执着的人事物,当一名战士通过试炼,以真名立下血誓后,他就能得到来自骑士王的古老祝福,自此以后除了骑士王与自己,再没第二个人记得。也因此,被加冕的真名是非常珍贵的存在。

以失去名字的代价换取力量。

只有当一名骑士心甘情愿说出真名,才能够夺走或者绑定属于他身为骑士的一切,骑士们总会为自己取上不少名,以免在遇上吐真咒或催眠时一个不小心说溜嘴。

蓝河从偏远的学院步行一小时后到达驿站,搭乘旅客马车前往热闹的市井地区,在他翻看骑士王传记间隙,习惯性偶尔抬头扫看马车内的情景。

同乘者有一男两女,分别是帽檐盖额的旅行者及一对母女,小女孩明亮的眼睛非常吸引人,她掀开窗帘看着颠颇的风景,不时将手中的兔子布偶探出去替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啊!我的兔兔!」一阵强风刮过,不小心探得太外的玩偶脱离小手的掌控,小女孩急得泪眼汪汪,但公用马车却是不会因为丢失的小玩具而停下的。

那名母亲极尽所能地安慰女孩,同时几次抬眼担忧同乘者是否会对哭声感到不耐。蓝河见状用随行刀切掉长袍的底,扎成晴天娃娃的模样逗起女孩。

粗制滥造的晴天娃娃显然是比不上兔子布偶的,但蓝河胜在演出有趣,女孩最后也不哭了,抱着晴天娃娃眯起红肿的眼睛咯咯直笑。

见没什么事了,他又回头沉浸于书籍中。维持同样速度前进的马车一路磕磕绊绊,称不上是适合阅读的环境,没多久蓝河便闭上眼,将书平放在膝上,让发昏的脑袋休息。

「小兄弟,读书啊?」过没几分钟,坐对面的共乘者显然不想给他清静,厚皮革靴不客气地踢踢他的小腿,半梦半醒间蓝河警觉地跳起再擒住对方的脖颈,前后不到一秒的时间,那男人哀哀着让他放开,「做什么做什么?这年头问个话都要被挟持?年轻人这么容易冲动!」

其他两名共乘者的眼光扫来,狭小马车厢里近在咫尺的视线刺得烫人,尤其是小女孩单纯无邪的目光;想想那人的确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自己未免也反应过当。蓝河尴尬地松开男人,对方一骨碌坐好,伸手揉起肩。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年轻人嘛,别在意。我说你那书⋯⋯」男人指了指他做了一连串反射动作后仍然不忘放在安全位置的厚皮精装,「这么厚,肯定是个大学者吧?」

「呃,不,」顶着另两名共乘者好奇的打量,蓝河藏在发丝下的耳朵都红了大片,「就是本传记而已⋯⋯放家里久了,远行前翻到,正好拿来解闷。」

「哦,我当你是考前看课本恶补呢,内容无聊得让你想睡,我觉得那特像我以前的教科书,历史老头们的结晶。」

「就是闲书而已,蛮有趣的。」

「唉,国家就需要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怎么样,考虑来我家打工吗?」

蓝河呆愣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自己被邀请了,可想不明白这话锋是怎么转过来的,「我想对于这件事情⋯⋯」

「喔,话先说前头,」还没等蓝河委婉回绝就打断了话,那男人点点头,「我这缺不急,你要答应也别现在,我先想想什么时候需要你。」

说着他开始沉思起来,不再搭理话哽在喉头的蓝河。

谁要答应了!

蓝河嘴角一僵,搞不懂原本挺安静的同乘者怎么忽然找他麻烦。

想不通的事,那就干脆别想了。

蓝河努努嘴,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去了,男人也没再找他搭话,只是一双长腿伸得老长,偶尔用膝盖撞撞他骚扰一番,可又在他快忍无可忍睁开眼前停止幼稚的举动。几次以后蓝河也故意回撞,四条腿在不宽敞的马车里以不惊动同程母女的前提下斗智斗勇,直到蓝河睡着才宣告中止。

直到抵达下榻旅店,蓝河脑袋才逐渐清晰,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蠢毙了。

然而他却没办法如往常为了维护自尊忽视自己的蠢,因为发蠢源之一就跟在他旁边,下榻了同个旅店。

还该死的因为旅店爆满不得不合租一房。

「我想我们特别有缘,」男人感慨,「同一辆马车,同一条路,还同一个旅店,外加同一间房。」

蓝河不置可否,和男人先后进了那不算大的套间,小小的单人床床尾前又硬是放了条不宽不长的布沙发,幸好鞋柜还是有玄关摆,否则放到沙发旁估计淋浴间的门就打不开了。

蓝河越过床,将随身行李放到柜中格里,背对着人迅速把几件重要物件贴身携带,转身抬头准备商量淋浴的先后,便正巧撞见对方幽暗的眼。

男人进房后摘了遮住额头的破皮帽,看着他仿佛在思考。他脱离帽子禁锢的乱发是深黑色的,发尾在小套间昏暗的照明晕着迷离的碎光,那一双眼是常见的黑褐仁,但蓝河莫名认为它不该是这种色泽。

应该是更加⋯⋯

「这位小兄弟。」蓝河让一声呼唤召回魂,一阵冷颤从脊椎往上爬,他干吞几口唾液,企图抹灭喉头不自然的干渴。

「什、什么事?」话甫出口他便有点懊恼,跑神还被抓现行。

「这事情挺简单的,你看啊。」那人拉开裤子左口袋翻出内袋,空空如也;又拉开右口袋,掉出两颗石子。 「我现在身无分文,没办法给你分房费了,打个商量,我给你做保镳抵钱行吗?」

「⋯⋯我不缺保镳。」蓝河摸了摸脸,怀疑是否被写了我很肥请宰我,或者我很弱请保护我之类的东西。

那人显然身经百战,很快地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勾着笑道:「小老板啊,我这是没什么能耐,就给人当当下手赚些生活费罢了,我有合法佣兵团的,喏。」

他从皱巴巴的粗布外套口袋挖出同样皱巴巴的纸片交给蓝河,上面印着兴欣佣兵团以及提供的服务、联络资讯等。

「刚起步的小团罢了,资料公会都有,上天下地只有我能做的没有我不能做的,多参考参考,我们这么有缘,之后肯定让你打折。」说完他咂咂嘴又道: 「再去找活回来给钱都天亮了,不如你当作试用,雇我当一礼拜佣兵怎么样?」

这年头连佣兵都上赶着给人办事,蓝河纠结起来,一大男人没什么好怕的,他想着凑合一晚就算,没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对方显然有其他打算。

蓝河刚张嘴,外头就喧闹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头。

「捉贼啊!贼!」蓝河正巧在窗边,窗是半开着的,便凑上前想窥探状况。

脸刚凑上,一股暴躁的狂风旋即灌入室内,蓝河立刻握住未出刃的怀中剑抬手一格,突如其来的下压力道正巧狠砸在鞘中央,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柄将佩剑摔飞出去。

「头低点啊。」蓝河听着一句话,反射性就蹲低,即使随着身体下降,鞘上的压力愈加庞大。

只听得细微擦过耳畔的小小撕裂声,鞘上ㄧ轻,半蹲着的蓝河使劲过猛往前弹了几步,扶着窗棂站起来,肩膀因为过度使用一抽一抽地发酸。

试图从窗口闯进的显然是众人嘴里的贼,蒙着面看不清脸,呈现难堪的姿势倒卧在庭院草皮,被几名旅店服务生七手八脚抬起来捆在大树边。

「看到了吧?」那人炫宝似的挑起眉头,「哥的技术,千把个金币都要不得,现在要了多划算,买一晚送七天,一个我抵千个你,业界良心,我亏本生意啊!」

「⋯⋯」

蓝河作为一个骑士预备生,挺固执挺正气,只是不能免俗偶尔也要伤春悲秋一会儿去怀疑人生,顺便展望未来什么的。

可他现在别的想法没有,特别想打爆过分嚣张的佣兵,此刻他已经成功改版蓝河心中辞典对于厚脸皮与没下限的定义。

没为什么,大概是那怎么看都略眼熟的笑脸嘲讽得很。

⋯⋯可那石子!

心里小剧场堪称中世纪舞台剧的蓝河又纠结了。

凭擦到耳边他才反应过来的速度,有千把个蓝河还不够死的。

蓝河闷不作声瞪了佣兵一眼,转身趴倒在棉被堆上不理他了。

「嘿、嘿,小老板,就睡了?你答应不答应啊?给个准啊。」

「⋯⋯」蓝河一动也不动。

「知道年轻人怕羞,体谅你,我先冲个澡去。」

「⋯⋯」蓝河扭了下身体。

「欸糊涂了,忘记啥都没带。借几件衣服穿?谢谢啊小老板真大方。哎呦,这裤子都是七分,风这么大也不怕冻,你北方来的吧。」

「⋯ ⋯」蓝河别扭地转过脸,闷得通红的眼从凌乱的发丝间隙瞪过去,恶狠狠的。

佣兵好整以暇站在原地,一脚勾着行李箱拉来拉去,一手拿着布料搓。

「⋯⋯你骗我!」蓝河憋了一阵也没想到什么新颖的词汇,最后憋出跟娇气的大小姐没两样的台词来,差点没被自己恶心死。

「怎么骗你了?」那佣兵没打算放过他,一脸严肃给他分析:「腿我可是比过的,马车上嘛,我能抵到你那儿,你还差些。这一比那肯定是七分。」

蓝河一脸茫然,定神想了想,又想了想,脸皮一下子烧了,耳朵尖红得要滴血。

那人一副闲散模样看蓝河变脸谱。

「我不是、是你那个⋯⋯总之腿不是重点,是裤子⋯⋯也不对,啊啊啊啊腿长了不起啊为什么我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如果知道有现在的情况,他一定⋯ ⋯也不能怎样。

车子都是学院代订的,临时变卦没不可能,端看车伕的胃口。相对来说,穷学生就是乖乖面对命运的份。

佣兵见他有了动静,轻笑一声,掏出一卷羊皮纸,咬了手指就往上压几个印,也不管旁观的人瞳孔骤然缩小。

「喏,就说用不着担心。」他说。

渗血的拇指擦干净后,佣兵自行用棉布包了起来,整套流程放在他身上跟吃饭一样极其自然。

蓝河很难形容心中鼓噪的感受,半天前他们还素昧平生,谁想得到晚上住同个房间,连契约都要顺便签了,还是佣兵自荐强卖的一礼拜卖身契,那人毫不犹豫就咬破了漂亮的手指。

那双手被主人精心保养着,远远也能看到优美又富有劲道的风姿,再简单的动作落它们身上都美得难以言喻。

见蓝河握着印有血纹的雇佣书许久,佣兵打趣他:「多好的机会还犹豫?稳赚不赔的。」

蓝河抬头看他,又低头看契约,说:「对不起啊。 」然后将纸撕个粉碎。

双手捧的碎纸丢到一旧袋里,蓝河又对他说:「谢谢你救我。」

「你睡那张吧,但我要先用浴室。」蓝河捉起换洗衣物,经过佣兵时特意绕过他遮了点通道的手臂,微微热气若有似无地氤氲在两人缝隙间,蓝河僵了一下,随即匆匆忙忙地钻进浴室。

佣兵站在房内目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右手几只指头互相捻了几下又松开。


2. 

「老蓝。」

「⋯⋯能换个吗?我比你小吧!」

「噢,那小蓝。」

「⋯⋯」

蓝河觉得忍无可忍。

「莫笑兄弟,可以再换个吗?」小的前赘词让他特别别扭,毛虫爬过的颤栗感从背脊迅速过了几道。

「小河?小蓝儿?蓝蓝?河河?你就两字,蓝老板也叫不成,大学者你有文化,说个给我用。」蓝河脸色随着新昵称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又涨得通红,君莫笑两手一摊,表示都按你说的做了。

有理有据,可嘴角上挑降低了君莫笑百分之九十九的可信度,轻飘飘的语气特别恼人。

蓝河揉了揉耳朵一脸懊丧,这人不好对付啊。

确立暂时雇佣关系后,蓝河就和对方交换了名字。君莫笑怎么听都不像寻常人的真名,可鉴于蓝河出门在外也习惯化名,他不怎么在意,总之佣兵录上有登记就行了。

要一同行动,势必须要暗号因应突发状况,他们决定将对方的全名作为危险信号,平时就叫昵称装作旅伴。

也因此有了前面的情景。

「昵称好记就行了,做人计较什么。」蓝河想得纠结,相对君莫笑在旁慢悠悠补充显得特别对比,气氛却诡异的和谐。

不就是称呼嘛,屁大点的小事闹成这样,一点也不大器。

蓝河说服自己妥协了,「⋯⋯你随意吧。」妥协不代表他有勇气自己讲出里面任何一个,他甚至纠结过君莫笑是如何毫无障碍的叫出口。

「那小蓝吧。」君莫笑没半点迟疑的模样,让他一瞬间怀疑自己又被兜着走了。

「你改这么多次,我也改个吧。」君莫笑又说。

「行啊,改什么?」蓝河总觉得前面来来去去那么多回,他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君哥哥如何?」

蓝河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有人说过你很厚脸皮吧⋯⋯」

「你怎么知道?」君莫笑提高语气,显得十分讶异,「哥这么低调都能被扬名,他太有远见了。」

「⋯⋯ 」

「行了,先说你的目标吧。」

「⋯⋯不对,我才不会上当呢!不行,那个绝对不行!」蓝河表里如一,嘴上吼着心里尖叫,这称呼给他绕过去还得了!

君莫笑满副可惜的模样令欠揍值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蓝河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什么表情都嘲讽的人存在。

「我觉得挺好的,多亲切实际啊。」

「我们似乎没有这么熟吧⋯⋯」

君莫笑没回话,盯着他看。

「怎么?」被看得全身发麻,蓝河瞅瞅佣兵,他随性站着,右手自然垂挂在腰侧,前三指微微互相搓揉。

「等你回答啊。」他说。

蓝河拆了那三个字,叠一下,拆开,或者俩俩凑一堆,再加个老字辈⋯⋯似乎怎么叫都没有直喊他全名要爽辣。

突然他福至灵犀,「你比我大,叫哥应该的,以后叫你笑笑哥吧。」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两声。

听见他笑,君莫笑右手停了动作,懒懒看他一眼,「行,就这个。」

蓝河今日的目的是藉由参与当地的野团暗访山林,他收到的考核线索是在该地找到符合骑士精神的信物,经过前期的调查,蓝河锁定一种仅出产于当地,被美誉为忠诚之心的红宝石。接下任务后,他们花了半天的时间旁侧敲击野团的组织时间,物资准备齐全就窝在一处等待野团集合,顺便瞎聊些有的没的。

「传说中每十年只会有一枚诞生,而且石头会自己寻找主人,只要进入森林就有机会。」他耐心的对君莫笑解释。

「你们考核需要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啧啧几下,君莫笑搓搓下巴,「难怪你们骑士团一直这么有钱,走偏财运啊。」

蓝河失笑,对他解释:「主要是考核过程,依照学院老师的套路,会在指示的地方放下一个寻常人很难解决的任务,而也只有被考核的人才能接下,委托人就是考评委员。任务的完成度的确会影响到成绩,可不会是全部。」

「规矩挺多,我要注意什么?」

「不在考官面前让我出洋相?」蓝河笑道。

「喔,那我可能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眼罩啊。」君莫笑看傻子般看他,「不然我来不及遮怎么办?先说好啊,没遮到也不能克扣我工资。」

蓝河瞪大了眼,你根本没有工资好吧! 「说的像我一直在出洋相!」

「这不好说,不好说。」君莫笑嘿嘿笑,俨然一副跟商的马屁精,想说什么倒是一清二楚。

「⋯⋯」蓝河深觉挑战对方的下限只是在作死。

「放心,有我呢。」大手在蓝河头上一阵乱揉,君莫笑哈哈笑道,有股莫名的自信。

「⋯⋯?」蓝河拍开他的手用力扇风,忽然觉得周围的温度上升得有些快,心脏跳得有些疼。

君莫笑看他一脸茫然,按着胸口老半天不说话也不打扰他,站在旁边东张西望,最后用手肘敲敲他,朝远方几个缓慢行动的黑袍人扬扬下巴。

「你的目标。」

蓝河与君莫笑一起套上黑斗篷,一溜烟跟着打扮相似的几名黑袍人一同移动,越接近森林人数越多,颇有蚁群汇聚至一处的风范。这支队伍的脚步直到抵达森林内一处宽广的空地才停下。

这里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野营地,距离森林口已有好段距离,周围的树木高耸入云,外头仍是艳阳高照,此处却只有零零散散的碎光得以进入。

明明有数十人,却无一人说话,众人默不做声的整理自己的行囊,等待夜晚降临。

约莫一小时后,其中一个黑袍人站到中心,所有人都朝他的方向看去。那人捧着冒烟的盆子,嘴里碎念着旁人听不懂的含糊咒语,袖袍一挥,示意众人跟上。

蓝河和君莫笑兜拢了袍子跟在大队伍后头,森林深处愈加蓊郁,走在外侧的几名黑袍点起火把,橙红色光晕在雾气稍重的林里摇曳,偶尔迸出劈啪火星的燃柴声在宁静的行进中特别清晰。

一直到了传说中产出过忠诚之心的林中回廊,他们才与大部队分开行动。

「小蓝啊,石头上缴你就算升阶了?」君莫笑和蓝河一左一右将草丛清出能走的路,嘴边顺口问。

「也不全是吧⋯⋯我们老师最喜欢说的,骑士没有停止考验的时候。如果因为通过一次考试就得意洋洋,说不定还要被回收呢。」

君莫笑:「的确是老头子们会干的事儿。」

「笑笑哥才是吧,怎么说也是佣兵团的一份子,出来为了一晚住宿费随随便便就给人当打手一周啦?被你家团长知道,还怎么混。 」蓝河坎他,君莫笑没噎着,反而理直气壮:「说这什么话,没我他们就不能自己混口饭吃了?再说哥也不是随便给人当打手的,这不是因为你吗。」

「我怎么了?」

「看着顺眼。」

「⋯⋯是喔,我谢谢你啊⋯⋯」

「举手之劳,今晚记得加餐就行。」

蓝河懒得搭理他,君莫笑也不以为意,两人继续合力清出一条道路,随着日薄西山,幽暗的森林已经彻底夺走方向感与视觉,他们只能凭借任务委托人交付的引石器往前迈进。

骑士并非单打独斗的职种,老师们除了考核他们最为一名骑士的素养外,对于如何与战友相处也相当看重。蓝河原先的打算是找跑去供奉神灵的发小牧师一起进行任务,后来既然与君莫笑有短暂的雇佣关系,佣兵皮糙肉厚的,他也就不去折腾发小了。

蓝河心里好笑,认识没几天他居然就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也许是因为那人举手投足皆是爆棚的自信吧。这体验相当新奇,也很不可思议。视力被剥夺时其他感官会变得特别敏锐,蓝河听见君莫笑均匀的呼吸与自己的心跳和谐地凑在一块,没有更多的交流,却让人心情平静。

仿佛偌大天地,只剩下他与偶然凑在一起的陌路人朝着世界的终焉迈进。

真是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

蓝河被自己逗笑,压着喉头发出嗤嗤的笑声。

「这么开心?」

「不行吗?」

「没,就觉得你挺可以的,寻常人都该吓几跳了,黑灯瞎火的就你这么能乐。」

「哈哈,你怕啊?」

「呵呵,哥是寻常人吗?」

「⋯⋯」就不该接他话桩,什么话头都能让他自肥。 「是是,哥你最行了。」

「那是,给你个机会多说几句。」

蓝河有些风中凌乱,他还记得他们认识不到三天吧?他给他付的房租收的佣,这人怎么能如此掉节操呢!

一道破空声窜过,蓝河警觉地向后跳,原先站的位置传来被刺入的声响,接着是君莫笑拉住他的手臂。 「跑!」

不远处传来弹指声响,林间炸起几簇火光,习惯黑暗的眼睛忍不住眨了几下,电光火石间蓝河仍是捕捉到了追击者的模样。

与旅店的贼如出一彻的蒙面打扮。

这次不是一个,起码一打!

追击者分外敏捷,力道与策略兼具,蓝河自认反射神经已算相当不错,仍然躲得狼狈,每一次脚差点踏下去的一步都被先知先觉捅上好几支长刺,不少次都是君莫笑危机之际推拉他一把才恰巧躲过杀机。

「靠!」蓝河忍不住骂道,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还有精神骂啊?不错不错,快跑快跑。」君莫笑将他朝右边推,「往那跑,有隧道,我断后啊。」

蓝河踉跄两下,手中佩剑往左挥,阻断一名妄图偷袭的蒙面人的攻势。

点点火光又在几个点炸开,蓝河能看到隧道在哪,以及偷袭的蒙面人不减反增。

「不可能!」他退到君莫笑身边,背靠着对方的背。 「你要我弃友求存?」

「不是啊,」君莫笑答得爽快,「小蓝你不擅长暗战吧?比起多拉你一个碍事,我自己来比较快啊。」

蓝河差点吐他一脸血。

「我没有那么弱!」蓝河硬挤出话,手里的剑忍不住要捅战友。

「我也没说你弱,」君莫笑语调没变,听在蓝河耳里却似乎充满无辜,这一感受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是这些人比你强啊,你留着不就是拖后腿嘛。」

真他妈大实话制造机。

预判与意识的确是他略逊一筹,他不过是不甘心被轻易指出这点还被要求退出战场。

但战场不是扮家家。

一咬牙,蓝河朝隧道冲去,途中不忘格挡袭击,一鼓作气滚入隧道口。

兵刃相交的金属声在黑暗中此起彼落,伴随不时亮起的火光,蓝河匍匐在隧道前方的壕沟,在蓝河他们攻击范围内消失后,那群人像完全忽略他似的,专心一致的攻击君莫笑。有无数次武器都要削到身上了,他身形轻微一闪就让对方落空;蓝河计算着蒙面人的数量与攻击模式,他们似乎非常忌惮君莫笑,一击不中便会退到三米开外的位置。

「笑笑哥,往上跳,越高越好!」蓝河朝君莫笑大叫,站起来将一件东西往外甩。

君莫笑并没有任何迟疑,在蓝河话语刚落时便踩着树往上跳,到他踩上最高的枝条时,下方一阵强光炸裂。

轻微晃震后,森林终于归于平静。

君莫笑轻巧地跳下,朝蓝河站的地方吹了口哨。

「不错啊,小蓝。」

蓝河没说话,虽然视线前仍是一片黑暗,对方大概也看不见,他还是朝君莫笑露出笑容。

「真看不出来,大学者还会法术。」

「就说我不是学者好吗⋯⋯法术是不会的,但出外靠朋友嘛。」

为了避开神出鬼没的蒙面人,两人决定沿着隧道前进。

蓝河捏了捏口袋镶着金线的纸条,现在剩下二张。

每张符令可通讯的时间是一分钟,不多不少,足够他向大春报备情况,也足够对方从总部偷渡些好用的法术传送过来,先是强光定住敌人短暂的行动,再一举用传送法阵传到他们本部去了。

不愧是白塔出品,品质保证。

正有感而发,蓝河感到侧腹又被捅了捅。

「你看。」

洞窟叉出了无数通道,其中一条泛着暗红的光,两人对视一眼,朝那走去。

道路不深,越往前光芒越盛,最终的场景是犹如中央被一杓子凿空的巨大空间,一道道黯红光泽在岩壁下闪动,壁面凸起块块鲜红如血的晶石,透着柔和的光辉。

「忠诚之石⋯⋯」蓝河喃喃念道。

忠诚之石的美誉主要是与骑士王有关,传说骑士王就是在忠诚之石前向他守护的子民发誓永不离弃。

君莫笑也不打断他的失神,站在旁边等他动作。

忽然口袋一烫,蓝河连忙按住符令,其中一张自行开始燃烧。

单方面的通讯请求!

「抱歉,等我一下!」

君莫笑耸肩,表示你随意。

迅速退到布满晶石的洞窟外,蓝河将符令拎出,大春的声音有些迟疑,传递过来的片刻影像也让蓝河看到忠诚之心的兴奋感瞬间冷却。

「蓝桥啊⋯⋯你说是被这些袭击的?」东横西倒的蒙面人占据了半个骑士厅,看来他们接受到蓝河的报告后采用了不低的防护机制,只是⋯ ⋯「这些根本就不是人,是人偶啊。」

而他们被扯下蒙面后的面孔,即使是木雕,也不难看出每张一模一样的轮廓与谁如出一辙。

那张脸不久前还正与他并肩作战,一同仰视壮丽的群石。

可是不对。

有什么被他遗忘了。

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他脑袋昏沉沉地想到,若将一只青蛙放进温水里慢慢加热,那即使最后青蛙死了,也是无知无觉的。

「好了?那就取些走人呗。」过了小段时间蓝河才挺直背脊往回走,君莫笑仍在原处一动没动,右手前三指仍惯性的搓着,直到蓝河走到他旁边站定才停下。

「取下这个任务就结束了呢。」蓝河喃喃道。

「是啊,挺快的。」红光映在君莫笑脸侧,他身上的一道道割痕证实战斗绝非假象,但又有什么是不能假装的呢?

「笑笑哥,你不取些吗?都来这了。」

「不需要,这石头也不是真的有什么用,也就你们骑士认为有意义而已。」说着他还打了个呵欠。 「还是说小蓝你撬不动吗?不应该啊,打人倒爽快。」

蓝河笑起来,任何事情都去实践,去证实,不就行了?

他颤抖着手抽出最后一张镶着金边的纸条压上君莫笑的胸口,对方躲也不躲,眼神幽幽地瞧着他。 「君莫笑,你到底是谁呢?」

等待蓝河的短暂时间内,叶修想着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琐事。

比如说,跟在蓝河身边时候,不只一次觉得自家小孩真可爱啊。

马车上做晴天娃娃可爱,对他的骚扰容忍可爱,正直过头的地方可爱,心软可爱,赌气可爱,不服输可爱,别扭的道谢也可爱,总之哪里都可爱。

这真是不能好了,看什么都可爱。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叶修鄙视自己。

蓝河将符文压在他胸口,小鹿般湿润的眼盯着他,不带一丝质疑,那是最纯粹的问句。

直到现在的状况还固执地认为要相信,可爱得让人心口发酸。

「何必呢?取了石头就能结束的。」仿佛叹息般说道,叶修按住压着胸口的手,皮肤表面有些粗糙,练剑练出的风霜。

「你真是个混蛋⋯⋯」蓝河对他扯出难看的微笑,「叶修,你真是个大混蛋。」

透过符文流过的不只是君莫笑的身份,还有关一场细致的骗局。

这混蛋居然撷取了他的记忆制造一场骗局!

蓝河惊呆了,震怒了,他恨不得剖开叶修的脑袋朝里面吼几声。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马车上是君莫笑轻巧的将布偶拎回来,旅馆里他们只是邻居,真正开始交流是后来结伴的旅程,很后来的后来,他知道了叶修是头心被夺走的龙,若无法寻回来,将永远不完整。

蓝河最初也没想太多,两人交手结伴的旅途中也许萌发了些不怎么好说出口的小心思,有种人就是这样的,谁对他好就想对人更好,怕不能让对方过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叶修摸摸鼻子,自知理亏,什么也不辩驳。

「混蛋,你不信任我。」蓝河气红了眼眶,叶修看在眼里却更觉得他可爱。

完了,没药医。

蓝河什么都好,就是性子特执着,认定了就一条筋。

「你也看到了,这些禁制你应付不来。」叶修也从来不是听人说话的主,「我的顾虑很合理,比起让你无端送命,找到更好的方法再实行也不迟。」

原先叶修想得挺美,阻止不了蓝河闯关,创造一个让蓝河认为破了禁制的幻境,不动声色的协助他完成任务,等离开禁制后就把端倪收起,那点程度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谁知道小孩早有防备,多给自己准备了三道符。

「怎么可能不迟?我⋯⋯你等不起。」多少个晚上看他起身烟一包包的抽,任谁的心被夺走深埋禁制都不会好受,更不用说是针对叶修来的,除非有其他人能闯破禁制。

「你真的知道闯破禁制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叶修突然捏紧了蓝河的手,「你当沐橙他们没有研究过?你当下禁制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 ⋯就凭你?」

「也许会失败吧。」蓝河对他笑,眼眶的湿润早憋回肚子,「但要我什么都不做,那才更不可能。」

「骑士的追逐一直都是孤独的,不是吗?」蓝河捏紧符咒,咒纸开始燃烧,他的身影也随之变淡。

「小蓝⋯⋯蓝河!」燃尽的符灰轻轻飘落,蓝河的身影淡到快看不见。叶修深吸一口气,「回来以后,把名字交给我。」

蓝河松开按在他胸口的手哈哈笑了几声。

「好。」

待蓝河消失,整个洞窟也化为乌有,叶修坐在原地掏出一包烟,倒出一根叼进嘴里,挫败的揉了揉乱七八糟的头发。

这下可真的干净到他不主动联络就找不到人了。

明明是在他的心脏里呢。

郁闷地吐出一口烟,叶修捻着烟的右手前三指不耐的搓了搓。



3. 

蓝河心里有些没底。

所谓禁制真不是吃素的啊。

他坐在火车站一隅回味这段过程,身上的伤好了又伤,伤了再好,几次差点没命,又总能找到一线生机逃出生天。转念一想自己可一直待在叶修心里闯关,就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捏着口袋里的纸条,当闯破禁制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脑海里翻滚的只剩下叶修的名字。

当初的耍帅想起来就让人耳热,对比起历程中的狼狈显得更加好笑,和叶修的约定也不时浮现心头。

他过得怎么样呢,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呢,虽然没有明确的感触,时间流逝也有数年了吧。

他试着联络叶修,隔天外套口袋里多了张写有地址的纸条。他相信禁制破除时对叶修的限制都不会再是限制,心底止不住忐忑。

火车缓缓进站,他提起皮箱,煤炭燃出的黑烟窜上天际,记忆里熟悉的身影蹲踞在火车顶边,右手挟着半根燃着的烟。

「小蓝。」上面的人朝他招招手,嗓音带着他一贯懒洋洋的风格。

「等你坐来天都得黑,我就顺道过来了。」

蓝河爽朗地笑出来,笑得那人扔掉手中的烟跳下火车,发狠一样将他埋进怀里。

「你还真敢啊,蓝河。说好的,回去就把名字交出来。」

蓝河被抱得有点痛,却更用力回抱回去。

「回去就说。」

心都交出去了,名字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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